于槐盯着甘棠看了好久。
一番天人交战后,他抱着头,口中吐出一声含糊的咒骂。
接着,他推了已经精神崩溃的甘棠一把。对比起甘棠,这一刻的于槐,声音异常冷静。
“你抬头,我抬脚。”
他说。
“趁着现在外面动静大,村里人就算没睡着也听不见动静,我们……我们一起把这家伙搬到后山的井那里去。”
*
那天夜里,天空就像是破了个洞。
雨下得前所未有的大。雷暴区已经来到了封井村的正上方,巨大的轰鸣,简直就像是擦着甘棠和于槐的头顶响起的。
电闪雷鸣中,地面似乎都在微微晃动。
甘棠被密集的雨点打得眼睛都快睁不开,只能挣扎着一脚深一脚浅地拖着那具沉重,已经死去躯体,在泥泞湿润的山道上艰难跋涉。
他们没有带任何照明的工具。
唯一可以照亮前路的,只有时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。
而在那一瞬间的雪亮中,围绕在他们身侧的山林显得是那么漆黑而诡谲。无数次,甘棠回将那些在狂风中不断摇曳的枯槁树枝,看成一个个身形佝偻怪异的人形。
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腥味,密集的水流就像是小溪一般沿着山路一直往下流淌。
甘棠拽尸体的手逐渐变得麻木而无力。
于槐之前让甘棠抬尸体头部,纯粹是因为这样更轻。
可此刻,这种“优待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变成了折磨。
岑梓白的头就那样耷拉在甘棠的怀里,随着他的动作微不停晃动。
雨点敲打着尸体的脸,将殷红的血迹尽数冲刷干净,只留下了死灰色的面颊。
岑梓白完好的那只眼睛,眼皮时不时便会在雨滴的拍打下微微颤动一下,就好像,其实他依然还活着,而且此刻正在用已经浑浊的那只眼睛,时不时地朝着甘棠看上一眼。
然而岑梓白的右眼却总是会提醒甘棠,这个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。
那已经空下去的眼窝如今就是一小团黑红的深洞,雨水流进去,然后混上粉红色,再顺着甘棠的手背流淌下来。
【“糖糖……”】
动作间,尸体的嘴唇擦过甘棠比死人更冷的手肘内侧。
惊恐中甘棠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岑梓白的低语,他脚一滑,倏然摔倒在地。
岑梓白的尸体已经掉在了地上,大半个身体都浸在了浑浊的泥浆之中。甘棠连忙将他重新抬了起来,发现自己的双手似乎格外滑腻。